Featured image of post 以同妻之名抵制無愛婚姻

以同妻之名抵制無愛婚姻


對於同妻,婚姻是身心折磨,在親友面前有苦難言

在我國,有一個隱秘而龐大的群體——同妻。
這些被同性戀(簡稱男同)丈夫以欺瞞而帶入婚姻殿堂的女性,她們的婚姻生活有哪些困境?在得知真相後,她們將何去何從?她們的權益如何得到維護?在7月
30日至31日由中南大學湘雅護理學院組織召開的"中國男同性戀配偶權益保障研討會"上,來自醫療界、法學界、社會學領域的專家學者,與同妻代表、男同性
戀代表及相關公益人士聚集一堂,共同就同妻的權益保障問題進行交流、探討。

“蹲伏慣瞭的脊骨,在重重的壓迫之下,喊出’受不瞭’的呼聲”

31歲的小丁結婚才一年多,有一個半歲多的寶寶。初為人母,她體會到的不是喜悅,更多的是一種身心被撕裂的痛苦。而這份痛苦,源自丈夫同性戀者
身份的暴露。在近日由中南大學湘雅護理學院李現紅副教授組織召開的"中國男同性戀配偶權益保障研討會"上,小丁講述瞭自己作為同妻(即與男同性戀者締結婚
姻的異性戀性向的女子)的心酸史。和小丁一起現身會議的還有10多位"同妻"姐妹,她們勇敢發聲,為的是讓社會了解同妻這個群體所遭受的困境,並尋求解決
之道。

和會上其他同妻不同的是,小丁所受的是雙重的打擊——丈夫不僅是同性戀,還患有艾滋病。去年9月,在小丁生孩子的前一個月,她的丈夫在參加單位
組織的獻血時被查出是HIV陽性,由此暴露其同性戀者身份。在得知真相的一剎那,小丁說自己"簡直崩潰瞭"。孩子出生後,小丁毅然決然地帶著寶寶回到瞭娘
家。好在,她自己沒有感染上HIV,孩子也還健康。

揹負著"同妻"枷鎖的小丁,在家人、朋友面前有苦難言。她於是上網搜尋到瞭同妻的組織以抱團取暖,才知道還有眾多與自己有相同遭遇的姐妹。更為悲摧的是,她們幾乎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成為瞭"同妻"。

這種以男同欺瞞為開始的婚姻,註定瞭同妻的夫妻生活難有幸福可言,有的甚至是身心的折磨。來自長沙的小墨戲稱自己是"命中率特別高的女人",結
婚5年,和丈夫的性生活不到10次,卻成功懷孕兩次,生有兩個小孩。“小孩稍微大一點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他,因為他從不靠近我,有時我和他坐到一塊兒,
他立即就會挪開或走掉……“來自青島的程程長得非常靈秀,可丈夫從不多看她一眼,甚至婚後從沒吻過她。更有一位大學女教師,結婚多年仍是處女。來自廣州的
素素如今已經離婚,回憶起曾遭受前夫的暴力情景,泣不成聲。她說,丈夫甚至騎在她身上,抓著她的頭直往地上撞。丈夫的冷淡、迴避,一度讓她們陷入極度的自
卑、自我懷疑、自我否認、自我壓抑。

出席會議的青島大學醫學院張北川教
授是我國最早關注和研究同性戀現象以及同妻問題的學者之一,他從1995年起開始接受同妻的諮詢和求助。近些年,他更是三天兩日就會收到同妻寄來的傾訴信
件。從這些眾多的傾訴中,張北川發現,同妻在談及自己的丈夫或婚姻時,多數用瞭"冷"或"冰"這樣的字眼。不僅如此,有的男同編造自己患有前列腺疾病的謊
話騙同妻,不與妻子有肌膚之親,有的還以口臭、淫蕩、不體諒丈夫等各種藉口侮辱同妻,甚至還有的對同妻施暴。

張北川由此感慨:她們的聲音,不僅是"蹲伏慣瞭的脊骨,在重重的壓迫之下,喊出’受不瞭’的呼聲”(引自莎士比亞《雅典的泰門》),更似冰河下河床裡沉埋的嘶喊。這嘶喊,承載著一份沉重使命:把真相告訴社會。

“男同屈從壓力而進入婚姻,勢必造成對女性權利的踐踏”

同妻,在我國已然成為一個隱秘而龐大的社會群體。據估測,我國現有同妻人數達1400多萬人。在短短几十年裡,我國為何有如此之多的同妻開始
“浮出水面”?張北川分析說,男同由於擔心身份暴露會受到社會歧視,加之來自中國傳統文化習俗的壓力和傳宗接代的壓力,80%的人會選擇結婚,以異性婚姻
來掩飾自己的性取向,並且大部分在婚前不會告知妻子自己的性取向。

從法律方面而言,四川大學人權法律中心研究員賈平認為,中國的男同進入異性婚姻的法律成本(包括隨之而來的社會成本)是很低的。換句話講,在中
國,男同進入異性婚姻,只需承擔法律規定的最低限度的異性婚姻義務即可。加之同性婚姻不被承認,這在一定程度增加瞭男同與異性結婚的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男同進入婚姻勢必造成對女性權利的踐踏”。張北川認為,同妻權利的被侵犯,主要體現在:一是心理、精神傷害,很多同妻患有焦
慮、抑鬱,嚴重者甚至有自殺傾向。二是性傳播感染及創傷性疾病的發生率增加。同妻群體面臨較高的患艾滋病的風險。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資料顯示,2015
男性行為傳播艾滋病毒例數佔新發病例近三成,該人群是艾滋病感染率增長最快的人群。但另一項調查顯示,艾滋病病毒陽性的已婚男男性行為者對配偶的陽性告知
率不足一半。很多同妻不知道丈夫是同性戀,性生活中沒有采取保護措施,因而容易被傳染艾滋病病毒。而且,同妻被傳染梅毒的風險也較大。三是被丈夫家暴。長
期壓抑自己性取向的男同,心理壓力更大,也更容易把自己的壓力與不滿發洩到妻子身上。據2015年最新調查報告:中國1400萬以上的同妻,超過九成受過
家庭暴力,其中38.7%遭受肢體暴力,15%遭受嚴重家庭暴力,37.6%遭受家庭冷暴力。

中華女子學院教授、前全國婦聯研究所副所長劉伯紅教授從社會性別視角分析,同妻現象是性向不平等下掩蓋的性別不平等現象,更是個人生存發展受到限制的社會現象,是社會制度不完善的現象。

“解決同妻問題,應當實行’雙軌制’”

在今年3月確認瞭丈夫為男同後,律師出身的安寧果斷地拿起瞭法律武器解決問題——進行訴訟離婚。因為她實在不堪忍受丈夫長期以來對自己的性冷淡
和情感冷漠。考慮到畢竟有10年的夫妻之情,也為瞭顧及孩子,安寧主動提出把房子和車子讓給丈夫,以期和平友好離婚。讓她始料不及的是,丈夫拒不承認自己
是同性戀,還對她惡語相向,漫天討價。這讓她的離婚之路走得異常艱難。

和安寧一樣,許多同妻在得知丈夫是同性戀且無法改變後,都想到瞭離婚。這也是她們求助時多數專家給出的意見。去年12月份在長沙召開的"中國同妻艾滋病易感性、生存質量及其權益保障研討會"上,10多位出席會議的同妻,有幾位接受專家的建議已成功離瞭婚。

原本自以為自己是性冷淡、缺乏魅力的素素在擺脫瞭同妻身份後,重新找回瞭自信。她說:“雖然還有傷痕留在身上,但我感覺傷口已在癒合。” 尤其是交瞭新的男朋友後,更讓她覺得"一起都是那麼美好”。

但對於已有瞭孩子的安吉爾來說,離婚之後,生活並不輕鬆。女兒每天上幼兒園都會哭,每次在她要離開幼兒園時都會說:“媽媽不要走,放學一定要來接我哦!“為瞭孩子,安吉爾只好跟前夫仍住在一起,假裝沒離婚。

“離婚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同妻,離婚,這兩件事都會造成心理創傷,甚至會讓我們感覺被撕裂,為此,我們需要自我成長、自我跨越。“已離婚的小西深有感觸地說。尤其是對於一些孩子還小,缺乏經濟獨立能力的同妻而言,“離婚"更不是一個輕易能做出的選擇。

在同妻中,也不乏一些婚姻生活還比較和諧的。會上,來自山東的同妻青草說,自己丈夫收入不錯,還關心、體貼自己,晚上也是和自己相擁而睡。她一
度很享受這樣的婚姻生活,在發現丈夫是男同之後,她想過要離婚,但丈夫不願意,而且對她一如既往的好,於是,她放棄瞭離婚的念頭。

對此,清華大學法學院張建偉教授表示,同妻並不是只有離婚一條路,因為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而人性又是十分複雜的,所以,我們要以更開放和包容的心態看待同性婚姻。

張北川則觀點鮮明地提出:解決同妻問題,應當實行"雙軌制”,即一方面透過揭示同妻生存現狀真相、開展相關研究和教育、呼籲完善立法等促進同妻權益保障;另一方面也要避免給同性戀群體汙名化,兼顧性少數派的權益建設。

在同妻這個群體看來,要防止她們身上的悲劇,最根本的就是"男同不要結婚”。事實上,這個呼聲也得到瞭一部分男同的響應。早在1994年邱仁宗
教授主辦的"艾滋病與同性戀研討會"上,一位終身獨身的中國老年男同第一個明確提出:“不婚"是男同生活的一個重大原則。近年,他更是強調:“不傷害一個
無辜女性,是男同非常重要的道德責任。“出席此次會議的男同代表也鄭重表示:“同志"要主動避免異性婚姻。

這一主張得到張北川贊成。他說:“男同結婚主要是文化壓迫的結果。然而目的的某種’美好’,並不能為手段的惡劣辯護……即便飾滿"孝文化"的鮮
花,傷害女性的利爪,也很難被譽為美麗。遭遇性向歧視一旦成為傷害女性的正當倫理依據,就辱沒瞭那些堅守自我和良知、拒絕傷害無辜者的男同的高尚和榮
光。"(文中同妻名字皆為化名)

Built With Hugo | Theme By St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