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和五寶在紐約

走近Airbnb同性戀房東：換個方式看世界

導語：Airbnb自去年正式進入中國市場以來，就把客戶定位在一批來中國旅遊
的境外遊客。Airbnb上的房東介紹有很大一部分用全英文介紹。房東們即想此來補貼點家用，也實現瞭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交流。同為共享經濟的代
表，Airbnb比Uber多瞭層文化上的共享，這是更開放的理念。有人也依靠著多元的包容性和熱情的服務，賺瞭點錢財，也把世界的故事聽瞭個遍，這當中
就有這一對"同性戀夫夫"。

7月27日晚，大雨在飯後如期而至，北京的排水系統"媲美"著北京的交通，不一會兒積水就能沒過鞋底。此時，他們的房客——一位年輕的母親正帶著一歲多的孩子在外面吃飯，沒有帶傘。吉米與五寶本來打算出門隨便吃點，現在改道去麥當勞瞭，因為房客在那一片吃飯，他們要去送傘。這是他們的待客之道。

不大的傘葉下，五寶側撐著傘柄，吉米則襁褓著那位母親的小孩"殷勤"地哄著：“哎呀真可愛。”

孩子在笑，似乎刺在吉米掄起晃下臂膀上的那段義大利文，正隨著大雨落向現實——“甜蜜生活。”

Airbnb與它的情懷

吉米與五寶在2014年末開始做的Airbnb房東，當時他們是在看美劇《破產姐妹》中瞭解到Airbnb，由於吉米之前就做過Couchsurfing(沙發衝浪，免費招待世界各地的沙發客)的房東，這種理念很快被他們接受，隨後就把空著的次臥掛在瞭Airbnb上。

雖然吉米和五寶個人把Airbnb做得風生水起，但和Amazon、Uber等美國科技公司一樣，Airbnb正式進入中國的一年間，反響平平，難逃國外網際網路在中國水土不服的魔咒。

略有不同的是，共享住處的市場還未被充分開發。

一方面中國的線上旅遊整體有待開拓。根據全球旅遊業研究機構Phocuswright的統計，美國和歐洲地區的線上旅遊滲透率在接近40%後增
速才相對放緩，從成熟市場的發展經驗來看，線上滲透率的飽和水平可能在40%至50%左右。而中國的線上旅遊線上滲透率明顯偏低，為15%左右，具備可期
的增長空間。

另一方面，共享住處是一個更開放的理念。Uber的興起讓人們看到瞭共享出行的巨大能量。但對於共享住處這個更為隱私的空間，還是很難在偏向保
守的中國人理念中植入。而且國內的住房以小面積的公寓樓為主，不同於歐美常見的獨棟別墅，即使在同一棟房裡依然有著良好的私密空間。目前Airbnb，只
在一些一線城市相對發展良好。像寧波這樣經濟發達的二線非旅遊城市，Airbnb的房源只有270個，這還不包括其中一部分房東從來沒有成交記錄。

而在價格方面上，Airbnb在中國與酒店相比沒有明顯的優勢。官網顯示，北京地區Airbnb的平均價格在51美元左右。東直門商圈
中，Airbnb的房源價格在34美元到60美元不等，平均約50美元，摺合人民幣約330元。而在同一商圈中，一些經濟型快捷酒店的價格也只是在200
元至400元之間。這種情況不同於國外，一位曾在倫敦做過Airbnb的房東表述，當地Airbnb的價格大概是當地酒店價格的二分之一。

好在Airbnb定位明確，以情懷和品質為主，沒有瘋狂擴張房源。從官網上可以看出，北京的超讚房東，幾乎都是真實地出租自家的房源，很少有精品公寓和酒店的亂入。Airbnb倡導的，是住當地人的家，像當地人一樣生活。

陳舊的房屋與超讚的房東

吉米和五寶無疑是熱情的當地人。

吉米與五寶住在望京明苑，他們的家不算新，甚至是有些舊。這種舊是一種經年累月的無奈。平頂與牆面濾上瞭一層舊黃色，地面的瓷磚間也明顯嵌出道
道黑坎。大廳吊燈似乎也像蒙瞭層灰，光線不明，角落的"日立"空調轟鳴不止，“一晚要燒掉幾十塊電費”。通往陽臺的門框生硬地造出原木感，甚至漆層都快連
著木質乾裂撕開。陽臺外的健身器材也早已落上一層灰，吉米甚至不忘藉此來揶揄五寶：“某人拿來練肌肉的，但已經好久沒碰瞭。”

這房子是從吉米同學那裡租來的，所以他們也不想在硬裝修上大動干戈。

人們很難想象，這麼一個老式公寓樓，竟能與Airbnb超讚房東聯絡在一塊兒。這與Airbnb官網上動不動就出現巴黎倫敦的場景圖截然相反。

吉米和五寶坦誠地面對著"硬體差"這個客觀現象，反而把它當成一種與高入住率形成反差的炫耀資本，"(次臥)朝向西北，光線也差。也有
Airbnb人員給我們(房間)來免費拍照，調光線什麼的。但我不想讓房客一來發現與圖片差這麼多，所以那上面的圖片都是我們自己拍的"。

但事實是，一張一米五的床鋪，一個衣櫃，一套寫字桌，廁所公用，這是連快捷酒店都比不過的低標配置，卻成瞭Airbnb上的超讚房源。這在評價
中也不難看出，94條評價，在北京市Airbnb中評價最多。除瞭望京地理位置的硬傷評分四星半，其他準確性、入住、清潔度、溝通均五星滿分。

“北京呆瞭7天，最舒服的3天在吉米家度過。““第一次在國內使用bnb，感謝吉米的家給瞭我們一種溫馨的感覺……“這是Airbnb上房客的
評價。沒有差評，甚至沒有中評。Airbnb的評價機制是雙方分別評價後才可見，也沒有熟人不好意思之說，所以基本屬房客真實感受。

八月才剛起頭，吉米和五寶的家已留下月末幾天可以預定瞭，就連九月份，也只留下四天的空檔。在剛過去的七月份，只有一天沒有租出去。最近，一對丹麥來的情侶要連續住十天，由於確認預定和付款沒有銜接上，另外一對德國情侶只能先在吉米和五寶家的沙發上躺三天。

“我的價格還比周圍的Airbnb貴不少呢，之前價格是29美元，現在調到瞭34美元，沒想到入住率並沒有減少。“他說因為要規避些風險，想透過調價降低下入住率，結果並沒有見效。

“超讚房東也不簡單，50%以上的房客留言，80%以上給五星評價，回覆率90%以上，一個評估時間內至少接待過10個客人，還有你不能主動取消。“說話間吉米不乏透著一份幸福的無奈。

吉米和五寶不喜歡長租的房客，他們認為人與人之間相處久瞭肯定會有矛盾。入住一個月是他們的極限。成為超讚房東後，也不乏小豬短租等國內平臺發
來的入駐邀請。但他們覺得小豬短租等平臺的住客太雜。他們表示Airbnb上的房客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老外，他們能接受這種理念，把這裡當成家，同時非常有
禮貌，連上廁所和廚房都會事先問一下。再加上他們僅有一個次臥出租，在Airbnb上都預訂不過來，所以他們斷然拒絕瞭國內平臺的入駐邀約，“我們需要的
是高質的住客”。

房客們貼在牆上的留言

生活氣息

生活氣息，裹挾在立式風扇的螺旋葉裡。

風扇前，吉米正赤裸著上半身遊走於客廳和廚房，期間還與外國房客胡謅著各種話題。屋裡擠滿瞭人——他和五寶、四個房客，以及正在路上的兩個朋友。吉米正在準備他們的晚飯。

吉米和五寶於2014年在美國紐約登記結婚。陳舊的房屋裡到處可以看到他們相愛的痕跡。進門就是卡半頭的男士親吻照，大廳的牆壁掛著象徵同性戀
的彩虹旗幟，就連廚房的門框下也掛著"Same Love”(相同的愛)字樣的幕布。通往陽臺的推門中懸掛著吉米和五寶幾年前在紐約結婚的照片。

還有更多不問不知的痕跡，“這是以色列的一位同性戀朋友送給我們的(T恤)，這是挪威的房客送給我們的(地球儀)……“五寶指著物品架上的東西一一說著它們的來源，這其中很多一部分都是朋友和房客贈送的。

五寶的臂膀上紋著他媽媽和吉米的姓名，同樣吉米的胸口也刺著五寶的真名。他們相差十歲，但年齡和性別不是阻止相愛的原因。

相比吉米北方人的大咧性格，來自南方的五寶更多時候沉默少語。“一開始會和房客聊啊，但後來來的人都一樣，就有點厭倦瞭。“五寶說起他做
Airbnb之初到現在的態度轉變。如今更多的時候，五寶會在客廳玩英雄聯盟，他已不去關注在他背後走過的房客很久瞭。更值得他注意的是遊戲中的段位和輸
贏。而吉米不喜歡打遊戲，在五寶打遊戲的時候，吉米更多的是上網和看書。

或許在這個不夠多元的社會里，同性戀標籤本身攜帶著開放、包容的屬性，希望別人給予，同時也給予別人。“他們都很好，沒有什麼讓我印象差的房客
吧。“吉米談起他們招待過的一百多個房客時思忖著說。唯一一次讓他感到詫異的是，曾經有個國人在離開的時候拿走瞭一個防霾口罩，並在Airbnb上留言。
這本是無償提供給房客霧霾天出門即需即用的，而房客卻作為備用將其拿走。即便如此吉米形容起來也只是用"詫異”，他覺得這只是思維方式的不同，“那個房客
還是把這裡當酒店”。

吉米很強調"家"的概念，“客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鑰匙給他，因為這樣來瞭你才能感覺這不是住旅店，這就是基本的信任”。關於安全問題，他表示至今沒有發生過失竊。這也更堅定著他對房客的信任。

酒肉下肚的飯桌前確實像是一個家。茶几、沙發、三兩個菜，甚至吉米的飯裡還拌著老乾媽，卻能促進一場從吃喝玩樂到文化政治的和顏歡談。“這是金
針菇，有點像針。“吉米不停地端放著碗筷掏出手機為房客Mark講解著食物。任何事情吉米都能說上一二，文化、政治、經濟、歷史……他們從各國的護照含金
量聊到各國的房價工資，不經意間還會揪住某個有趣的小國引發一場激辯。

“吉米很友好很熱情，而且英語特別棒。我們必須找要找一個會英語的人。“房客Chel談起她選擇入住吉米家的原因，她自己不懂中文，需要本地人幫忙獲取各種資訊，而吉米無疑是合適的人選，即便代價是這幾天Chel和她男友只能睡在沙發上。

吉米的熱情也寫在Airbnb的介紹上——晚上6點15分至11點整歡迎一起交流。吉米和五寶還細心地為他們的房客準備瞭一張中國聯通4G卡、
兩張公交卡和一個帶VPN的路由器。你也不得不佩服吉米的耐心，吉米會事無鉅細地給房客講解著從如何填入境表格到去長城的公交線路。興起時，吉米和五寶還
會同房客一起去爬長城。一位預訂在11月入住的房客與吉米的聊天記錄長達好幾頁，甚至該房客最近買瞭中國產的按摩椅還要詢問吉米說明書是如何介紹的。

“吉米和什麼人都能聊。哪怕有時候他下班很累，他也會與房客交流。“五寶提起吉米打雞血般的激情時，不無關心地說。他表示剛開始做Airbnb
的時候他也會和房客交流，但後來就有點厭倦瞭，甚至為吉米抱打不平：“有時候老外去長城被黑導遊坑瞭，中途把他們放下車，還要打電話給吉米，抱怨吉米沒有
提前對他們說。”

吉米的雞血還延續到褪瞭三成毛色的泰迪狗Apple上。一有人按門鈴，Apple就會興沖沖跑到門後叫個不停，之後又會得寵於各種房客，被摟在
懷裡，蹭在腿裡。“Apple可招房客喜歡瞭。“吉米調侃著說成為人氣房東Apple功不可沒。吉米和五寶經常在吃完晚飯後帶著Apple去溜一
圈，Apple無疑是吉米和樓下大爺大媽嘮嗑的潤滑劑。

換個方式遊歷世界

吉米會對你眉飛色舞地敘述他的遠方，“我當時坐馬航，吉隆坡往返北京才1800多……““當時都沒有燃油稅。““我一般會多付50塊錢，為什麼
呢？優先登機可以搶座。當時亞航還沒有固定座位。“還有2014年他和五寶在紐約的旅行結婚彷彿也歷歷在目，“當時支援同性戀遊行就我們一對亞洲人”。

除瞭自己去過的地方，吉米也透過房客開闊著眼界。“看這是挪威的，哎呀不知道哪一片海。這是之前的房客發來的，“吉米遞上照片說，“為瞭給我看挪威在哪，她還給瞭我一個地球儀。”

吉米和五寶做瞭近兩年Airbnb房東，招待過100多個房客。至今他們還和很多房客保持著聯絡，逢年過節他們也都會相互問候。他們也在Facebook上關注著曾經的房客們，“那對加拿大夫婦剛完成環球旅行。““這個挪威的姐們兒前幾天還給我們發祝福呢。”

“我覺得這是一種雙方都很享受的過程，“吉米談起與一批批房客不厭其煩的交流過程，不覺歪裂開絡腮鬍會心一笑，“這也是換個方式遊歷瞭世界。”

除瞭Airbnb，他們還把房源掛在瞭Misterb&b上(同志版Airbnb)，標價40美元一晚，比Airbnb高出7美元。對於這一定價，吉米甚至自帶嘲諷著說：“因為基佬一般都比較有錢。“然而吉米只在去年接待過Misterb&b上的三位房客，“預訂得少，而且還與Airbnb(預訂日期)衝突”。

現在吉米從事法律相關工作近十年瞭，瞭解到房客Chel和她男友高中剛畢業不久就來亞洲旅行幾個月時，吉米一臉欣羨。但吉米和五寶也已經把旅行
提上瞭日程。不久他們就會去美國度假，而且在Airbnb上訂瞭住處，吉米直言不諱地說：“那邊酒店太貴瞭，Airbnb便宜很多。“這將是吉米和五寶第
一次以房客身份入住Airbnb。他們接待瞭這麼多房客，這次也輪到他們享受異鄉的床瞭，但願他們頭頂的月亮足夠圓。

結語

Airbnb在世界範圍的流行除瞭共享經濟的興起，確實一定程度上離不開文化的開放與包容，這也是為什麼一對同志夫夫成為Airbnb平臺上北京地區獲得好評最多的房東。7月27日在大雨中接送那對母女房客回家後，吉米和五寶還為她們衝瞭薑茶，一起為baby洗澡，包換嬰兒尿布……是他們對待房客的包容和細心，彌補瞭硬裝修的不足。

像吉米和五寶這樣的房東還佔少數，Airbnb要想以不變的姿態在中國立穩腳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不僅僅需要Airbnb會講故事，還需要規範保障一系列房東住客雙方的安全問題。但更漫長的恐怕還要等待這個社會從單元到多元的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