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日，我和他在蘇州逛某大商場（具體哪家商場暫時不提）時一時內急，便急衝衝的跑進瞭商城二樓的廁所。這間衛生間裝修蠻氣派，設施完好，沒有亂塗亂畫且衛生無異味，間隔空間也超大，唯獨衛生間的隔板底部並不是封閉的，下面約摸有15釐米高的空隙——這一點稍稍有些不爽。

由於二樓是女裝部，所以這裡的男士衛生間似乎略顯冷清。透過隔板底部的空隙，可以瞥見旁邊人影晃動，還可以窺見隔壁穿的鞋子，這讓我有種莫名的尷尬與緊張。這塊隔板為啥不接地呢？心裡覺得彆扭，於是便匆促離開衛生間，他早已在門口等候，見我出來趕忙湊過來耳語：剛剛有人用手機偷窺，這裡好像是一個據點…… 暈，這家商場的衛生間果然有蹊蹺！{#more-7722}

於是就稀裡糊塗地在廁所裡被偷拍瞭，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哪天就會在某同志論壇的"偷拍區" 看見自己的衛生間不雅影片？天曉得。其實商場廁所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同志性/愛氾濫的重災區。從早期的偷窺，到後來的偷拍，這都是一脈相承的。

記得大概8，90年代吧，那時候公共廁所遠沒有現在這樣方便衛生。稍微高階一點的流水廁所內往往設"蹲檔"若干，中間有木質或水泥隔板分隔開，每一個隔斷內更是沒有門扇與反鎖這樣的東西，而隔板的作用僅僅是為後方"蹲者"擋一擋前方飛流直下的汙穢而已。在那個沒有私家衛生間的年代，每天早晨大家都會"定點" 在公共廁所裡集合，一進門就看見蹲位裡白花花的屁股排成排，小便池人滿為患，濤聲轟鳴，白霧升騰，那陣勢頗為壯觀。

在那個沒有隱私的年代，連"偷窺"這種略顯文藝範兒的事都變得粗線條瞭起來。大家對於在他人面前寬衣解帶，露出生殖器的動作毫無任何尷尬，而那個時代的偷窺者則是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小便池的佇列裡左顧右盼，近距離與睡眼惺忪的眾"尿客"們"一較長短"。

那時候，衛生間的蹲位隔板往往是嚴重鏽蝕，殘破不堪，而隔板的最下方往往破出一個大洞。這是一個絕妙的設計：哪怕你蹲在流水廁所的第一位，稍稍低頭也完全可以窺到最後一檔蹲位的那人的生殖器。當然，低頭這個動作是要冒一些風險的，然而往往收穫頗豐，滿目春色。

如果那人愛好恰好相反，他也大可堂而皇之地蹲在最後一個檔位，賞菊。當然，這種事兒是最稀鬆平常的，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戀，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沒有其他選擇：當你蹲在另一人身後，透過隔板的大洞目光所及之處，唯有菊花朵朵綻放。

以上都是"普通青年"級別的廁所偷窺。在拍照手機流行之前，有些人去廁所之前會偷偷揣一面小鏡子在口袋，他們絕對是當年的"屌絲"級偷窺達人。“偷窺鏡"這種裝備，在流水廁所裡幾乎是"通殺”——藉助這玩意兒，可以做到所謂的360度無死角偷窺。當然，一旦人贓俱獲，那下場也絕對是很慘烈：如果僅僅是肉身偷窺，即使被發現也最多是被訓斥幾句，然而如果使用鏡子在衛生間被人擒住，在90年代往往會被治安拘留，寫入檔案（儘管偷窺不及刑法立案標準，但是流氓罪直到97年才被刑法刪除，被警察帶走也算有法可依）。

1997年之後，在大陸的眾多公共廁所的隔板上，“同性.交友”、“同性戀"這樣的塗鴉開始大規模爆發。這主要是由於流氓罪徹底被廢除瞭，警察對於廁所裡發生的事情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另一方便，手機與網路開始出現在我們的身邊，私人聯絡變得更加簡單。不過，在2000年之前人們幾乎還不知道網路為何物，所以作為傳統的同志交友場所——廁所，在網路時代到來之前仍然活躍瞭很長一段時間。

97年之後的5年裡，絕對是廁所同志性*愛最發達的時期。全國各地的廁所裡一片春色滿園，鶯歌燕舞。這一時期誕生瞭大批的以公共廁所為故事背景的同志小說與同志電影，頗具中國特色與時代特徵，有些直到今天還是大陸文藝的經典，國際上獲獎無數，流傳至今。

至於"鳥洞"這樣堂而皇之出現的廁所性設施，其出現絕對晚於2000年——在2000年之前同志出現在這樣露骨的廁所裡是會被人跟梢和帶去警局問話的。除此之外還有廁所性*愛，關起門來就是一個二人小世界，此類"炮房"的前提是至少需要有那麼一扇門，定期打掃的大型商場（例如上海萊福士）很複合要求，而8,90年代的流水廁所肯定就不合適瞭……

公共廁所作為同志性-愛場所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第一， 來到廁所碰運氣的人大都坦誠相見，充滿肉慾；第二， 在廁所裡沒有監控，沒有任何執法部門打擾；第三， 廁所裡的性*愛充滿刺激與緊張，這遠比找個僻靜的二人世界要更有情趣；第四， 廁所裡大家都互不認識，又不像網路上隔著顯示器互相看不到相貌，十分適合"快餐”；第五， 公共廁所是免費開放的，沒人會逼著你按點退房，也沒人會為開房費用發生爭執，更不會為此驚動公安機關。

當然，隨著時代的發展，在公共廁所偷窺或偷拍早已不僅僅是不道德的範疇，而是冒著觸犯法律的危險。比如，在臺灣的公共廁所裡如果你用手機或相機偷拍別人，會構成妨害秘密罪（中華民國刑法第315-1條）"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萬元以下罰金"。然而在大陸，對於在廁所裡偷窺或偷拍這樣不道德的行徑法律上卻沒有明確的隱私權概念，訴訟只能循《民法》里名譽權、人格權的保護來處理。在大陸，公共廁所裡偷窺或偷拍本身不構成犯罪。

臺灣同志的歷史在臺北新公園裡，日本同志的歷史在浴池桑拿房裡，美國同志的歷史在石牆酒吧裡，中國同志的歷史卻在全國星羅棋佈的公共廁所裡，這恐怕也是蠻奇特的"中國特色"吧。不過，只要公共廁所存在一天，中國同志們的廁所傳奇就將繼續。